訪問馮應謙(Anthony)教授之前,特地讀了一遍他和三位學者(何建宗、John Erni(陳錦榮)、周耀輝)合著的《透視男教授》,從三人的交流,感受他對儀容、打扮、氣味非一般的執着,字裏行間,他有時報以一句坦率直白的回應,着實好笑。
2001年入職中大,作為新聞及傳播學院「老臣子」教授,Anthony早在韓國「花樣男」熱潮出現之前,他已是先驅。年輕時開始化妝、去美容院,皮膚總是追求白雪雪滑嘟嘟,後來更會買布做紙樣,找裁縫造衣服。「今日這條褲也是我自己造的。」他得意地說,指着腿上的淺色格仔七分褲。
石澳「古今相建,保今尋源」項目三位主理學者盧家詠博士(左)、馮應謙教授(中)和陳宗誠助理教授(右)。(SoCUBE)
修身治學入社區
「人家寫論文,休息時不知道幹些甚麼,但我可能會趁機修一修眉。」他哈哈笑道,力證自己善用碎片時間「修身」,可謂「美麗與智慧」並重。
他說,飾心打扮是「生活的一部分」,這個話題,他可以暢談一整天。但今日這個訪問,要談的還有他和幾位同事今年合作的石澳「知識轉移」項目,以及早期他和建築學院合作的西營盤社區紀錄和文化推廣。
訪問在一月底進行,過幾日的大清早,Anthony和一組攝製隊便走入充滿「夏日麼麼茶」風情的石澳,在村民的協助下,拍攝各個文化歷史景點,以便將來建立VR錄像庫,用以推廣石澳逾百年的文化鄉情。
拍攝只是「古今相建,保今尋源」項目其中一環,Anthony去年決定申請中大知識轉移項目基金(KPF)之前,還找來兩位同事盧家詠博士和陳宗誠助理教授合作。一位擅長口述歷史;另一位則是可持續旅遊專家,集各人專業,希望在下一次無情「山竹」來襲之前,趕及把這條住了逾二千人 的村落遺產保育下來。
村民解釋,石澳正灘三年前歷經「山竹」浩劫,海岸線甚至出現「大挪移」。Anthony(中)這日跟團隊入去拍攝。(圖:SoCUBE)
去年我們跟隨團隊入村考察,與石澳文化保育協會及石澳居民會義工接洽,期間聽年長村民細說殖民地時期,村民為石澳哥爾夫球場打工的點滴;跟附近村落同辦喜慶節目的樂事等,讓我們聽得格外留神。雖然現在每到周末均有不少遊人湧往石澳,到沙灘游泳耍樂;或在充滿歐陸風情的屋宅街巷打卡,但鮮有人關注這條村的人文歷史。在村民眼中,這大概不是健康的旅遊模式。
石澳2018年因為颱風「山竹」受嚴重破壞,恰巧Anthony認識一名石澳村民,兩人在一次聚會上閒談,促成了這次項目。「打風對他們好慘。他對我說,你不如用學者的身份研究一下啦!我對社區好有興趣,好想做社區的記錄,有些社區不記錄就好快消失。」
「當中會記錄一些老人家,由他們的角度去說故事。之後希望可以在筲箕灣附近的學校做教育,推廣當中的價值歷史,而不是純觀光景點。」儘管項目因為疫情遇到阻滯,大型活動包括中秋晚會、天后誕、萬聖節(村內住了不少外國人)取消,口述歷史紀錄亦要押後,但拍攝工作仍然繼續進行。
發展與紀錄
他表示,踏進石澳,就會讓他回想起,自己2000年初加入中大之後的首個研究,當時的研究地點是梅窩。當時地鐵東涌線落成後,人們不再乘渡輪經梅窩往大嶼山,梅窩忽爾遭受「冷落」,他想知這樣對當地青少年和社區發展帶來甚麼影響。
「當時申請不了資助,我都照做,半年期間,我一星期去兩次。初時去坐下茶餐廳,去make friends先,否則村民為何會信你?」他強調做社區工作,「融入」非常重要。於是,他跟着一個歷史學家朋友到處交朋友,到訪學校、青年中心,完成研究。
除了石澳和梅窩, 2013年Anthony和中大建築學院田恆德教授等人亦透過「知識轉移」基金資助,進行了一次玩味十足的社區項目「妙想氈開」,主題同樣離不開港鐵。西營盤站落成之後,對這個「古早」社區有甚麼影響?
團隊培訓了區內聖保羅書院廿多名學生,由他們拍攝採訪區內街坊。到了中秋月夜,陡斜的正街圍封起來,街道鋪上地氈,豎起螢幕;這條平日人們甚少駐足的斜街搖身成為戶外影院,眾多街坊一起欣賞這些短片,邊反思文化保育與城市發展的關係。這活動甚受歡迎,之後亦在天水圍和土瓜灣複製「上演」。
Anthony是中大新聞及傳播學院的舊生,同時在這已任教廿年,現時是香港亞太研究所所長。(圖:SoCUBE)
學霸是這樣養成的
專研究流行文化、青少年文化及遊戲產業的Anthony說,自己一向對社區議題感興趣,追源溯始,大概是中學時常做社會服務的緣故。八十年代,他們一班同學不時去老人院、青年中心做義工。
「最記得當年有一間筲箕灣漁民子弟學校(已停辦),漁民不讓子女上學,老師會去找這些父母,要他們給孩子讀書,我就去學校做義工,教一些課外活動。」
因為這些兒時「見識」,成績優秀、從華仁書院完成中六後「拔尖」的他,未有跟從身邊主流,選讀醫科、EE(電子工程)或BBA(工商管理),而是按自己興趣選讀了新傳系。
「我現在的確有好多同學都是醫生。我媽媽一向不干涉我,但當年知道了我這決定之後都教訓了我一輪。」 閱畢《透視》一書,可感受到他跟母親的深厚感情。
大學畢業後,Anthony隨即考獲獎學金,前往美國明尼蘇達大學攻讀碩士和博士,六年內取得傳播學博士學位,還趕得及「回港看回歸」。讀書如此有效率,以為留學期間他必定日日閉門深鎖,埋頭苦幹?
Work hard,play harder
非也,他自有一套獨到的時間管理大法。在美國期間,他說十分適應美國文化,「為了理解社群(很值得借用的理由),parties, thanks-giving聚會, 這些活動我是第一時間參與的,幾乎逢騷必到。」他笑得開懷,演活了那句流行語「你必須很努力,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」。
「但後來玩到連我都覺得有少少過頭,因為幾乎晚晚要跟屋主講晚點回家。所以後來我自己限制自己,一星期最多出去兩晚,之後寫論文就專注了。」效率始終離不開自律,現在他送給學生的贈語是:work hard, play hard.
雖然「一氣呵成」完成博士,之後一直在大學任職,但他並非沒有傳媒工作經驗的。九十年代初,趁大學最後一年空檔期,他以月薪一萬元(20年後不變)全職加入《東方日報》,負責投訴版,那是傳媒人相當風光的年代。
「那年代就是投訴無門,社區設施唔夠、廁所沒人修理⋯⋯我最記得要去舂坎角影相,影個廁所,好好笑。當時的確好多機會接觸社會民生。」他憶起1991年,赴美前的難忘「工作假期」。
那一年,除了猛翻政府電話簿「為民請命」之外,他亦會寫專題,環保、歷奇、另類療法等等,都曾是他筆下的題材,「那時候待遇好好,好自由,寫任何東西都會刊登,沒有政治考慮的。」幹了一年多, 儘管愉快,但扶輪社獎學金一批,他就出發留學了。
Anthony 可以高談理論,亦熱衷暢談衣裳。(圖:SoCUBE)
開啟潮流觸角
在美國,他發現新聞只是「傳播學」應用的其中一項非常小的範疇,電視、電影、音樂等流行文化同樣是研究主流,「是關於生活的傳播,根本新聞只佔我們日常生活很少部分。」因此回港後,流行文化成為了他的研究主軸。初期他比較亞洲的電視劇;二千年後轉為研究遊戲產業。
2015年起,Anthony 亦獲北京師範大學聘任,一年有三個月會待在北京,直接取得國內科技巨頭的海量數據,以助自己的遊戲研究。他建議道,中大在跟私人企業合作方面,應該更加積極,多鼓勵商學合作,「中大同公司合作有好多條款,超級困難。」然而,他明白利益方面有可能出現矛盾,「所以必須是雙贏的。」
他急不及待希望疫情完結,嚷着有許多大計要實行。相信其中一項是要上深圳買布料,準備為去年赴美講學前清空的衣櫃「補倉」。
【學人關鍵字】創意文化產業
Anthony的研究核心是創意文化產業,「其實沒甚麼神秘。就是我們的日常生活,原來可以帶來巨大經濟效益。以前就是電視、電影、音樂、動漫等等,現在就結合了科技、數碼化,更加先進。」他指出Google、Amazon等是外國「文創」龍頭,他自己則熟悉騰訊、抖音,尤其是電子遊戲的內容、生產和玩家研究。
「近年多人討論的是文化政策,國家或地區如何制定政策,帶動整個經濟與就業。韓國是一個好例子。現在出現許多文青,年輕人都喜歡投入這產業。」